集体大生产队里，素素收工回家，晚上没有饭吃！带着儿子耍阵耍阵就只好各自去会周公。

素素挺个大肚子，在外面茅厕去解了个小便，准备上床睡觉。

“哎！哎！”素素用手撑着腰杆。想上床却使不起劲。人常说儿腰了，想必这就是真的儿撑到腰了吧！

肚子开始疼，一阵一阵，素素有点支撑不住，一手把住床弦，顺势坐在床头的条板凳上，又疼得遭不住，汗水直冒，又撑着站起来，一手抓住床弦，一手拉住蚊帐，强忍着，没有叫喊，折腾许久，突然感觉下身有水流出来，大概是羊水破了，似乎要生产了！

素素拉拉睡得迷迷糊糊的碗碗。

碗碗像做梦一样问道：妈妈，怎么了？

素素说：儿子，快去喊阿婆！

碗碗看到素素那难受的模样，浑身湿漉漉的，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。

五岁的碗碗只好急忙跑去敲阿婆的房门：阿婆，阿婆，妈妈疼的厉害，你快来看看吧！

阿婆是个慢性子，身体不方便，半天没点燃灯，索索的好一阵才出来！

碗碗又饿又困，一会儿就又睡着了。阿婆看到素素那模样问道：素素，你怕是要生了？

素素强忍着点点头。

“那我去烧点热水！”阿婆说。

素素疼得厉害，又饿，连生孩子都使不起劲来！大概又折腾两小时后，实在是又累又困又饿，坐凳子上右脚一下滑落，右膝跪在地上的一块棉搭搭上，哇的一声，娃娃一下就落下来了！

阿婆一手撑着煤油灯，一手拿着剪刀！

素素虚弱地接过剪刀，在煤油灯火上来回绕动，算是消毒！

素素拉着娃娃的脐带至下身的位置，用剪刀剪下脐带，用提前准备好的三指宽的布带包好脐带！

阿婆打来半盆热水，素素小心地把孩子身上的羊水粘液洗干净！

阿婆帮忙拿来了布片和一些旧衣服。

素素用鸡肠带子像捆粽子样，把娃娃包起，只有头露在外面！轻轻地将娃娃放在靠墙的床那边！

阿婆给她换了盆热水，素素简单地擦洗了下，便摸着躺下了，因为实在没有更多的力气了！

阿婆说：那我去给你煮点面，屋里又莫得其他啥子好煮。

大概十来分钟，阿婆慢慢悠悠地从厨房端来一碗面条递给素素：屋里就这点面了，你快吃点！

素素用布擦了擦脸上和前胸后背的汗水，接过碗把那碗带汤的面条吃了下去。总算好受一点了！

阿婆撑着煤油灯，把碗收去厨房洗刷了！

素素疲惫地躺床上，闭上眼睛休息。一会儿鸡就打鸣了！

整个四十天里，素素吃了一只鸡，二十几个蛋，就算是坐月子！就这点吃的，还得给老的和小的留点，一个人是吃不进嘴的！连面条都是稀有的食物，别说肉肉了！更多的时候都是喝稀粥！

素素读过高小，于是在月子里就写信告诉孩子的父亲——大福：九月中，生下一个女儿，一切安好，不要挂念！你在外要保重身体！

大福是一名铁路工人，常年有十一个月都在外地上班，由于大福一册书都没念过！读信写信都要识字的同事帮忙！平时两三个月才会收到一封报平安的信！

大福找人把一个月28块钱的工资寄了25块回家！

素素坐月子没有出工，工分平时女工就少，现在自然就更少了，阿公阿婆年龄大了工分也少，好在大福特别顾家，家里有他的这份工资补贴，一家人老老少少吃糠咽菜，萝卜青菜的总算能糊口！

食物短缺，营养自然不足，四个月时，小紫雨就跟着大人吃玉米糊糊。有吃的是好事，就怕连玉米糊糊都没得吃！正二月是最难为肚子的时候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，素素也不例外！老的小的都眼巴巴的看着，素素把几斤大麦用磨子推成粉煮粥！

碗碗呼呼地吃：哎呀，妈妈，糊糊里都有渣渣！

素素一手抱着小紫雨，一手拿筷子连忙给儿子把大麦须须挑出来：小心点，不要卡到了娃娃！

阿公阿婆连渣渣也一起吃了！

阿公发牢骚：修，修你妈个铲铲，修了连饭都没得吃的！

素素：不修？有不有住的嘛，两间草房子，人家好强的挑起泥巴给你把出路都断了，你忘记了嗦？

阿公嘟哝着走开了！

阿婆常年吊个尿泡，因为在生大福的时候没有休养好，留下了这病症！阿公有时候像打小孩子样打阿婆，阿婆不敢反抗，只好逆来顺受！

有一年夏天，阿公和阿婆两个人在石磨上推磨嫩玉米，阿公突然使劲一拉磨把手，阿婆一不小心就把玉米喂到石磨外面了，阿公拿起扫扫棒棒，像雨点似的打阿婆。

阿婆：哎哟！哎哟！哎哟！

这一幕正好被素素看到：你在爪子！在爪子！你以后再这么打她，我就这么打你！！！

素素抢过棒棒，使劲往地上一扔，阿公愣住了！

从此以后，阿公很少再打阿婆了！生产队里分的那点粮食让人温饱难定，在国家政策许可下，终于把土地承包到户。

有劳力的家庭，个个喜出望外，笑得嘴都合不拢。

对于农民来说，土地是多么的金贵，活着的必须品，一想着，这一切可以由自己来管理，来耕种，内心的喜悦掩都掩不住，仿佛在每个人的体内注入了活性剂！

远在外省干活的人，父母一封一封的电报，催着回来分地，生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也没有地种了！

壮劳力的家庭，似乎有种天生的优越感，无不带点讽刺意味地说：看嘛，有的人想土地，做不出来总要守到土地哭！以为还像在大排里一天和和的，就等到分粮食了，这下做不出来，分铲铲，没得那种好事了！

劳力弱的人们想着：就不相信，再怎么都比大生产队分那点粮食强！吃了上顿等下顿，萝卜英英都没得多的！

大福常年在外，素素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，家里还有一双体弱的老人，好些人都以为素素拿着地种不出来！

阿婆体弱多病，常常在家带孩子，煮饭，打猪草喂猪。阿公会到地里干手脚活路，担挑都素素一个人承包了！一个女人家扮演几个角色，辛苦可想而知！

好在素素身体结实，懂得合理安排，一季下来总算是有了好的收成！没有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，生活看到了新的希望，越来越有力量！

医疗条件太有限了，阿婆的病越来越严重，在秋天一病不起！

阿公平时老是骂阿婆不中用，这也不行，那也不行，恨不得把阿婆掐起吃了，也许他从来都没想过阿婆病了，有一天会离开吧，经常听到农村人玩笑又非玩笑地说，晒不死的茄秧，打不死的婆娘！哪知道婆娘也是会死的！当这一切来临的时候，不知道阿公有没有醒悟，曾经的那些所作所为，对阿婆拳脚相加，辱骂和嫌弃，心里是否会有一丝丝愧疚！

阿婆奄奄一息的时候，阿公坐在门口的石凳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。

素素端着开水碗出来说道：阿婆可能……水都喝不下去了！

素素摇摇头，意思是不得行了，快咪西了！

阿公没有回答，依然抽着旱烟！素素赶紧去邮局给大福发电报，告诉他阿婆故去的消息！

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去请阴阳先生择日子，看地！

阴阳先生把地看好后，素素拿着仅有的5块钱，开始请石匠打石头，挖坑，在三天时间里给阿婆赶出了一个石国。

素素在生产队时，为人爽朗，笑声在河这边可以传到对岸，人缘不错！来帮忙干活的人都很实诚！做事的效率才这么高！

院子里都是一个姓氏的人，有什么大事小情的大家都会主动来帮忙。像洗菜，搬柴火，烧火，担水，到各家借板凳搬桌子。。。

在安葬阿婆的头天下午，邻居们都纷纷来问素素需要他们做哪些事情，素素就只管去采办，安排。

素素一一安排下去，事情顺利地进行着。

三嫂说：素素呢，这个排上可怕就你，这么困难，这么急，还给你老人婆打石国哦！

素素道：老母一辈子造孽，你们都晓得的，刚刚好过点呢，又走了！不能连块石板都弄不到嘛！

李娘娘小声说道：就是啊，你没来以前，五婶还要造孽些，讲打你就打你，经常听到打到喊死瓜了的！

说着李娘娘又看看外面，怕阿公听到骂她。

小紫雨跟着忙前忙后的素素，从这间屋爬到另一间屋，浑身灰尘扑扑的，弄得鼻子眼睛都看不到了！

素素高声喊道：儿子，快把妹妹带过去耍，怕踩到她！

碗碗连拖带抱，把紫雨带出去了。

队上的人纷纷拿着纸钱来，素素一一磕头致谢！说道：明天早上卯时下葬，请你们明天都早点过来吃饭，我一个人忙不过来，安排不周，请你们见谅！

有人说：可以了，没几个你这样的，都一个姓，莫那么客气！

“嫂嫂，看你一个人忙前忙后的，快莫这么说！”

“素素呢，我将来要是能娶个这么能干的媳妇，不知道多高兴呢！”一个婶娘道。

第二天，早上五点钟，阴阳先生就来了，安排出丧的事宜。

阴阳先生在最前面边走边插点燃的蜡烛开路！大福不在家，碗碗又小，就只有素素端灵位。

邻居侄子们帮忙点火炮，撕买路钱。

抬丧的人一路上喊着号子，边走边说好话，让主人家拿红包。

素素的哥哥给抬丧人一人一个红包。走个十几二十米远，抬丧人又把抬杠放在打怵子上说好话，向主人家讨红包。

后面一群亲戚和亲房人跟着，带着孝布去送阿婆上山。

大福没能回家参加阿婆的葬礼，他在同事那借了部分钱，加上工资一并邮寄了回来！好在年幼就失去双亲的素素把这一切安排得很妥当！闹闹热热地把阿婆送上了山！

阿婆离世后，素素去地里干活，先得把两个娃娃带到土埂边，拿个棉搭搭放在地上，让紫雨坐在棉搭搭上，吩咐碗碗看着妹妹：儿子，你们不要乱走，把妹妹看好！

紫雨趴在棉搭搭上，用小手去拔土埂上的草草，有时候还把草草拿嘴里去咬，碗碗在土埂上蹦一蹦的。素素回家又拿来农具。碗碗跑过去：妈妈，妹妹吃草草！素素道：哈娃娃，那草草是喂猪猪的，喂兔兔的，你硬是个兔子哦！

小紫雨笑嘻了！爬起来拉住素素的裤脚：抱！抱！

素素笑道：抱？你来给我干活啊！快跟哥哥耍，我不得空哦！

傍晚回去，小紫雨就有点不舒服了，像是感冒了，素素也没太在意，因为回去家里同样有事情要做，抱柴火，喂猪，煮饭，很多事情都要亲自去做，晚饭紫雨就不大吃，要是平时，自己吃饭不需要人操心。

碗碗坐在桌子边认真地吃着，阿公坐在上方，素素几下爮起吃了，说道：这个娃娃今天吃饭不认真呢。

说着伸手摸摸紫雨的额头，说道：娃娃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，好像是发烧了，下午冷到了哇？

紫雨眼睛有点瞌睡兮兮的样子，没有说话。素素把她抱到床上，以为她要睡觉了。

素素把碗筷收去洗了出来，紫雨在床上翻动，并没有睡着，素素还是不放心，就又伸手去摸摸娃娃额头，再摸摸自己，说道：这个娃娃有点发烧，下午可能感冒了！

素素在枕头边上拿出电筒，说道：大娃子，你就在这看到妹妹，我去土里扯两棵葱回来，跟妹妹推下背。

碗碗在床上挨着妹妹坐下，素素则去菜地里拔了两棵葱回来，把葱白理出来，用刀拍碎，抓了一囧盐，用块旧布包起来，揉一揉，先推太阳穴，再推背部，都推出痧后，用被子盖好，又推手弯弯里，脚弯弯里，推完后，用被子给她捂住。

这时候碗碗在另一头挨着妹妹已经睡着了，素素也顺势梭下来挨着紫雨一起睡下，半夜里，紫雨发了一身汗出来，素素用帕子给她擦了。

第二天早上起来，紫雨的烧就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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